无界课程:接近儿童认知的本质

作者:路维希

一、从“有界”到无界

 

对万事万物进行“分门别类”似乎是人类在认知思维的过程之中不可避免会走向的结局。

从孩童时代开始,他就会逐渐在成长当中认识到“这个东西是甜的,那个东西是苦的”,“这个人我喜欢,那个人我不喜欢”,或者“这件事情我被允许做,那件事情我被禁止做”。

当孩子们进入学校之后,他们很快就会发现,同样这样子的“分类”思想早已被很生硬地应用到了他们日常需要面对的各种课程里面:主课vs副课,文科vs理科,必修课vs选修课……在刚进校园的年纪,孩子们当然不会明白这样子分类的理由(毕竟这是大人们为他们制定的)。

但是等到他们越长大就会越明白,如此泾渭分明的课程划分与未来他们需要面对的实际生活脱节得实在是太远了:不是所有的主课都能够随手拿来为我所用,也不是所有的副课都对我的生命毫无作用;同样地,不是所有的文科都缺乏科学实证的底蕴,更不是所有的理科都可以枉顾人文素养的情怀。

当长大了的孩童们意识到上面所说的这些事情以后,再去重新划分“课程的界限”已然显得没有了太多的意义。一个更加值得深究的问题是,我们是否能够从根本上颠覆所谓的“有界课程”来突破人类认知思维的“死胡同”?也许,“无界课程”可以挖掘出一条不一样的路径。

 


 

二、“无界课程”的定义

 

“无界课程”是一种“过分”时髦的说法(过分到你甚至无法在偌大的互联网上找到一丁点它的踪迹)。

它相对来说更为人所熟知的名称叫做“全课程”(但依然还是一种新颖且极具实验性的概念)。

无论是用“无界”还是“全”来作修饰,这一类课程最大的特点就是将不同的学科知识涵盖到同一节课程内容当中,以综合性、整体性的视角来塑造课程的模式

这样的定义很容易就使人联想到“跨界”(inter-discipline,或称“跨学科”)的概念,以至于会让不少人误以为,所谓的“无界课程”不过只是“跨界课程”的一种似是而非、故弄玄虚的包装罢了。

但从实质上来分析,“无界课程”与“跨界课程”,以及传统意义上的“有界课程”有着截然不同的教学观念。

站在“有界课程”的角度来看,不同的课程之间应该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关系。

学科之间的割裂感严重,大部分学生在此背景之下最直观的学习结果就是对于课程的偏好程度明显,同时知识迁移能力较弱,无法做到有效地应用课程知识解决实际应用。

而站在“跨界课程”的视角之上我们不难发现,学生们被鼓励要在不同的学科之间发现可能的关联,用一科的知识来探索另一科的问题,从而形成共创成长与思维革新

事实上,从二十世纪中期才开始诞生的认知科学本身就是这种跨学科研究之下的产物。

至于“无界课程”,其本身与前面两者最大的不同之处就在于,原本的学科界限被完全地打破,所有的课程内容都不会明确地规定究竟属于什么学科,更多地则是希望孩子们能够从多方面提取有用的知识,进而在课程的学习过程中实现知识的“融会贯通”

如果用数学计算来做类比的话,“有界课程”就像是X+Y,孩子们只能得到单纯的知识叠加;“跨界课程”则像是XxY,孩子们借此机会可以更加灵活地挖掘知识的可能性;

而“无界课程”更像是XY(X的Y次方),令孩子们可以在学习之中逐步地体会到知识裂变所带的认知突破。

 

 

三、“无界课程”的案例

 

在国内谈论“无界课程”,就不得不提到《当代教育家》总编辑李振村和他的北京十一学校亦庄实验小学。早在2012年,“村长”就和他的教师研究团队一起率先提出了“全课程”的教育理念。

并在随后为“全课程”的教学体系研发出了包括教学大纲教材教法评价管理的五大教育模块。

在他们所在的亦庄实验小学,一切的教学活动都牢牢地以“全教育”作为核心理念而展开。

以孩子们日常一天的学习为例:早上他们需要一起开展晨读活动,但绝不是传统课堂中捧着书本正襟危坐地那种晨读。

相反地孩子们会在老师的引导下打着节拍、跟着动作来进行阅读,在这过程之间他们根本不觉得这会是一堂语文课;

而到了下午孩子们则会在老师的指导下,用画笔记录下自己在学校一天的生活,同样地他们也不会察觉到这原本其实是一节美术课。

除了常规的课程安排以外,学校每个月都会有一天“非传统课程日”。

老师们在这一天“不被允许”给孩子们上语数英等传统课程,反而要给他们“玩”一节非传统课程。

学校将定课程的权利完全交给各级部门,课程主题从科学实验到人文探索应有尽有,旨在希望老师们可以与孩子们一起共创自由、平等、有活力的学习成长空间。

虽然“全课程”教育带给孩子们和老师们的积极影响是显而易见的,但是自其诞生伊始社会大众对于“全课程”的困惑与顾虑就从未有过真正地消散:全课程是不是简单的各科知识叠加?

全课程的包班和因师资不足的包班是不是一件事情?全课程是否要求教师都是“全知全能”的通识人才?

全课程是否有教给学生们真正有用的知识?全课程教学观的本质到底是什么?……

尽管要解决所有这些问题还需要很长的一段时间,不过让人感到欣喜的是,在李振村和他的亦庄实验小学在“全课程”领域取得成功之后,越来越多全国各地的老师与学校也开始投入到了“全课程”教育体系的开发之中。

可以预见的是,“无界”(亦或是“全”)的课程观念还会在未来的教育界涌现出更多更优质的课堂案例。

 

 

四、“无界课程”与“儿童认知”

 

讨论至此,仍有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我们还没有做过认真的分析:为什么“无界课程”值得被推广到课堂之中?

在国内现有的大背景之下,即使国家已经开始提倡学生发展核心素养,但绝大多数的青少年面对着的依然是“以应试教育为主,以素质教育为辅”的校本课程设计。

“无界课程”所设想的教育环境,从本质上来说是一场对现行教育框架的彻底革新,可以说你几乎无法在其中找到一丝一毫应试教育存在过的痕迹。

基于这样子的教育理念,我相信无论是学校、老师还是家长都很难做到真心乐于去接受它。

可是,对儿童的教育始终不变的一点原则应该是“以孩子为中心”,我们思考“无界课程”值得与否的前提,也应该是从孩子们本身出发

此外,考虑到“界限”的设立很大程度上是由于人类的主观认知所产生的,最适合我们重新考虑这个问题的角度其实是站在“儿童认知”的视角之上。

不妨先回忆一下儿童学习语言的过程。在感觉-运动阶段(大约0-2岁),儿童对于语言是“来者不拒”的,任何他们所听到的语言都会逐步通过他们的认知系统转化成日后他们所说的话语;

而父母在这个阶段,也不会像教育成年人一样把语言系统里的各个部分拆解开来一点点教给儿童(设想一下,教一个连发音都不太会的婴儿“啊哦呃咦唔”是件多么奇怪的事情)。

反而他们只会对着孩子学说各种“淘气话”,结果反倒是在无意间教授给了孩子们最初的语言知识。

但是等到儿童愈发长大,他们所接受的语言学习的方式就变得愈发“结构分明”。

语言学习完全被拆分成了由“听说读写”这“四大金刚”所组成的高深课程,其结果反而是培养了一批只会答题却不懂得应用的“语言高手”

诚然必须得承认,这其中“语言习得的关键时期”确实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但与此同时也不得不教人反思,如此模块化、“有界化”的课程,难道不也应该承担一些责任吗?

 

 

基于上述的观察,结合开篇就提到的认知产生的“有界”思维,我们可以对“儿童认知”的发展过程提出非常有建设性的概述:

在认知发展的前期,无论是主动还是被动输入,儿童对于周围的一切事物其实都秉持着“无界”的态度,他们会带着本能性的好奇心来接触这个世界

而等到他们逐渐长大,认知在主观上有了发展以后,儿童才会逐渐对周遭事物开始产生“分类”、“有界”的思想与情感。

在意识到儿童认知发展的本质以后,现在重新回过头来看“无界课程”,我们之前的疑问就显现出了一种解答。

为什么要推广“无界课程”?因为这(似乎)是一种最接近儿童认知本质的课程模式。

在孩子们对学习尚处在懵懂的状态之时,“无界课程”所做的事情一方面是配合他们挖掘对于学习广泛的兴趣另一方面则是引导他们厘清学习的实质究竟是什么

有了这样子的基础之后,孩子们才能够在往后的学习生活当中自发地探索并了解自己究竟喜欢、擅长的是什么学科,知道自己应该该如何去进行“有界”的课程选择与学习。

说到底,再多的教育理念设计,其实都是为了孩子们的快乐成长所服务的“无界课程”如此,“有界课程”亦是如此。

 

参 考 书 籍  
1. 茂木健一郎,《通识:学问的门类》
2. 让·皮亚杰,《教育科学与儿童心理学》
3. 史蒂芬·平克,《语言本能》
4. 搜狐,《“全课程”到底是怎么回事?》
5. 搜狐,《原来全课程背景下的教育生活是这样子的!》